1999年12月16日。

    禾县人民医院。

    “进去三个小时了,怎么还没生呢?”

    王国强在产房外焦急的等着,想起九年前妻子生涛林时,仅仅只用了半个小时。然而,这次生小满,怎么……

    小满,王小满。这个名字是王国强俩夫妇在生产的前一天取好的。他们只是希望,这个孩子将来能够有一个圆满的人生。

    可此时此刻,王国强不仅仅是在等一个小生命的诞生,他在等的,也是这个世界的真相。

    陈长庆也在产房外与王国强一同等着。他对着王国强注视良久,轻声说:“消息已经传开了,大家都在等结果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?这是谁走漏的风声?”王国强忽然望着陈长庆说。

    “不知道,我真的不知道,或许是上级……”

    “怎么能这样,这是很不负责任的。”王国强握着拳头用力的在墙壁上砸下,拳头都砸出了血渍。

    现在是凌晨五点二十四分,寒风从窗户的缝隙吹了进来,让这本来就充满冰冷的气氛,更添了几分寒意。王国强现在莫名感觉到一丝不安,他总觉得这一切来的有点太过顺利,还有就是,是谁走漏了风声?他的计划,本应处在高度机密的情况下。可现在,随着医院外越来越多的人,这些人都是忠实的现实派,带着期待而来,静静的伫立在寒风中,微微抬首,望着三层产房的窗户。

    王国强的双眼都红了,充满了血丝,他自然看见楼下那些人的目光,“如果得到的答案并不是你想要的,你会怎么办?你是一名特勤人员,应该能够抵得住精神的瞬间崩溃吧?”王国强望了眼窗外那些现实派,又说:“他们能抵得住吗?”王国强对陈长庆说。

    陈长庆苦笑着:“我也不知道这些科学家们的内心够不够强大,我现在只求一个好的结果。”他忽然戴上了墨镜,在这本就不是很亮的产房,宁净的夜晚,这显得他有些滑稽,但王国强知道,他只是想掩饰自己眼神中微微袒露的忐忑与不安罢了。

    王国强抬起头,望着天空中高悬的月亮,这轮月亮在今夜竟然发出暗红色的光。与银色的星光相比,暗红的月光在夜空中显得很是诡秘。

    当产房的门被打开时,他听见有人叫唤他的名字,是护士抱着一个婴孩,对着他说:“是王思贤的家属吗?”王国强点着头,走了过去,他看见护士手中抱着的孩子忽然睁开眼,看了眼王国强,又立刻闭上。

    站在这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前,王国强忽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紧张。这世界的真相就在眼前这个脆弱的小家伙身上,她身上还有未擦干的血迹,在灯光的照射下仿佛透着暗红的光,就像是此时的月光。

    护士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:“来,孩子爸爸,我来跟您确认一下,看这孩子的脸,眼睛、鼻子、嘴巴、耳朵,五官俱全,来,接下来看身体,十根手指完整。”护士打开包被,露出了婴孩的下半身,两只莲藕般的小腿忽的动弹起来,“你自己看,是女孩!来,我们再看腿,五根脚趾俱全,你验收一下。”说这话时,护士竟不着痕迹的笑了笑,而后向王国强递了一张纸,是记录着孩子出生时体重、身高的文件。

    然而王国强并没有伸出手去接护士给他的东西,一双眼仿佛呆滞了一样,望着婴孩的右脚掌。陈长庆竟然摘下了他的墨镜,从他的眼中也能看见与王国强一样的眼神。这是一种懊恼、绝望、生无可恋的神情。

    不知是谁,大声叫道:“生了!”顿时楼下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喧哗声。在这些吵杂的声音中,出现过最多的字眼是:有没有?有没有?